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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機制敵太白陰經  [唐]  李筌

李筌

 欽定四庫全書.提要:

  筌里籍未詳,惟《集仙傳》稱其仕至荊南節度副使、仙州刺史,著《太白陰經》。又《神仙感遇傳》曰:「筌有將略,作《太白陰符》十卷,入山訪道,不知所終。」

 宋史.兵志.兵九.陣法:

  黃帝始置八陣法,敗蚩尤於涿鹿。諸葛亮造八陣圖於魚復平沙之上,壘石為八行。晉桓溫見之曰:「常山蛇勢。」此即九軍陣法也。至隋韓擒虎深明其法,以授其甥李靖。靖以時遇久亂,將臣通曉者頗多,故造六花陣以變九軍之法,使世人不能曉之。大抵八陣即九軍,九軍者方陣也。六花陣即七軍,七軍者圓陣也。蓋陣以圓為體,方陣者內圓而外方,圓陣即內外俱圓矣。故以方圓物驗之,則方以八包一,圓以六包一,此九軍六花陣之大體也。六軍者,左右虞候軍各一,為二虞候軍;左右廂各二,為四廂軍;與中軍共為七軍。八陣者,加前後二軍,共為九軍。開國以來,置殿前、馬步軍三帥,即中軍、前後軍帥之別名;而馬步軍都虞候是為二虞候軍,天武、捧日、龍神□四廂是為四廂軍也。中軍帥總制九軍,即殿前都虞候,專總中軍一軍之事務,是其名實與古九軍及六花陣相符,而不少差也。今論兵者俱以唐李筌《太白陰經》中陣圖為法,失之遠矣。

  朕嘗覽近日臣僚所獻陣圖,皆妄相眩惑,無一可取。果如其說,則兩敵相遇,必須遣使豫約戰日,擇寬平之地,夷阜塞壑,誅草伐木,如射圃教場,方可盡其法爾。以理推之其不可用明矣。今可約李靖法為九軍營陣之制。然李筌圖乃營法,非陣法也。

  朕採古之法,酌今之宜,曰營曰陣,本出于一法,特止曰營,行曰陣;在奇正言之,則營為正、陣為奇也。

 宋史.列傳.方技下.甄棲真:

  年七十有五,遇人,或以為許元陽,語之曰:「汝風神秀異,有如李筌。雖老矣,尚可仙也。」因授鍊形養元之訣,且曰:「得道如反掌,第行之惟艱,汝勉之。」棲真行之二三年,漸反童顏,攀高躡危,輕若飛舉。

欽定四庫全書.提要

《太白陰經》八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唐.李筌撰。筌里籍未詳,惟《集仙傳》稱其仕至荊南節度副使、仙州刺史,著《太白陰經》。又《神仙感遇傳》曰:「筌有將略,作《太白陰符》十卷,入山訪道,不知所終。」《太白陰符》當即此書,傳寫訛一字也。考〈唐書.藝文志〉、〈宋史.藝文志〉皆云:《太白陰經》十卷。而此本止八卷,疑非完帙,然核其篇目,始於天地、陰陽、險阻,終於雜占,首尾完具,又似無所闕佚,殆後人傳寫有所合併,故卷數不同歟!兵家者流,大抵以權謀相尚;儒家者流,又往往持論迂闊、諱言軍旅。蓋兩失之。筌此書先言「主有道德」,後言「國有富強」,內外兼修,可謂持平之論。其人終於一郡,其術亦未有所試。不比孫、吳、穰苴、李靖諸人,以將略表見於後世。然杜佑〈通典.兵類〉取通論二家,一則《李靖兵法》,一即此經。其〈攻城具〉篇,則取為〈攻城具〉、〈守城具〉篇、〈築城〉篇、〈鑿濠〉篇、〈弩臺〉篇、〈烽燧臺〉篇、〈馬鋪土河〉篇、〈游奕地聽〉篇,則取為〈守拒法〉。〈水攻具〉篇,則取為〈水戰具〉。〈濟水具〉篇,則取為〈軍行渡水〉。〈火攻具〉篇、〈火戰具〉篇,則取為〈火兵〉。〈井泉〉篇,則取為〈識水泉〉。〈宴娛音樂〉篇,則取為〈聲感人〉。是佑之採用此書與李靖之書無異,其必有以取之矣。靖之兵法,宋時已殘闕舛訛。阮逸所傳又亂以偽,本筌此經至今猶存,惟篇首〈陰陽總序〉及〈天地無陰陽〉篇有錄無書,不知佚於何時。今則無從校補矣。

流傳載錄

 新唐書.藝文志.史錄.雜史類:

  李筌《閫外春秋》十卷。

 新唐書.藝文志.史錄.雜傳記類:

  李筌《中台志》十卷。

 新唐書.藝文志.子錄.道家類.神仙:

  《集注陰符經》一卷。〔太公、范蠡、鬼谷子、張良、諸葛亮、李淳風、李筌、李洽、李鑒、李銳、楊晟。〕

  李筌《驪山母傳陰符玄義》一卷〔筌,號少室山達觀子,於嵩山虎口巖石壁得《黃帝陰符本》,題云:「魏道士寇謙之傳諸名山。」筌至驪山,老母傳其說。〕

 新唐書.藝文志.子錄.兵書類:

  《李筌注孫子》二卷。

  右兵書類二十三家,六十部,三百一十九卷。失姓名十四家,李筌以下不著錄二十五家,一百六十三卷。

 新唐書.藝文志.子錄.五行類:

  李筌《六壬大玉帳歌》十卷。

 宋史.藝文志.傳記類:

  李筌《中台志》十卷。

 宋史.藝文志.子類.道家附釋氏神仙類.道家類:

  《黃帝陰符經》一卷。〔舊目云,驪山老母注,李筌撰。〕

  《李筌陰符經疏》一卷。

 宋史.藝文志.子類.五行類:

  李筌《玉帳歌》十卷。

  李筌《金華經》三卷。

 宋史.藝文志.子類.兵書類:

  李筌《通幽鬼訣》二卷。

  李筌《太白陰經》十卷。

  《占五行星度吉凶訣》一卷。

  《注孫子》一卷。

  《閫外春秋》十卷。

 

目錄

 序

 卷一

  人謀上

   天無陰陽

   地無險阻

   人無勇怯

   主有道德

   國有富強

   賢有遇時

   將有智謀

   術有陰謀

   數有探心

   政有誅強

 卷二

  人謀下

   善師

   貴和

   廟勝

   沉謀

   子卒

   選士

   勵士

   刑賞

   地勢

   兵形

   作戰

   攻守

   行人

   鑑才

 卷三

  雜儀

   授鉞

   部署

   將軍

   陣將

   隊將

   馬將

   鑑人

   相馬

   誓眾軍令

   闕塞四夷

 卷四

  戰具

   攻城具

   守城具

   水攻具

   火攻具

   濟水具

   水戰具

   器械

   軍裝

 卷五

  預備

   築城

   鑿濠

   弩臺

   烽燧臺

   馬鋪土河

   遊奕地聽

   報平安

   嚴警鼓角

   定鋪

   夜號更刻

   鄉導

   井泉

   迷途

   搜山燒草

   前茅後殿

   釁鼓

   屯田

   人糧馬料

   軍資

   宴設音樂

 卷六

  陣圖

   風后握奇壘

   風后握奇外壘

   太白營圖

   偃月營圖

   陰陽隊圖

   教旗

   草教圖

   教弩圖

   合而為一陣圖

   離而為八陣圖

 卷七

  祭文

   禡牙文

   禡馬文

   祭蚩尤文

   祭名山大川文

   祭風伯雨師文

   祭毗沙門天王文

  捷書

   露布

  藥方

   治人藥方

   治馬藥方

 卷八

  雜占

   占日

   占月

   占五星

   占流星

   占客星

   占妖星

   占雲氣

   分野占

   風角

   五音占風

   鳥情占

 卷九

  遁甲

 卷十

  雜式

   元女式

   察情勝敗

   主客向背

   推神煞門戶

   龜卜

   山岡營壘

 跋

 

神機制敵太白陰經序

  太古之時,人不識其父,蒙如嬰兒。夏則居巢,冬則居穴,與鹿豕遊處。聖人以神任四時、合萬物於無形而神知之矣!過此以往非,神不足以見天地之心,非心不足以知勝敗之術。夫心術者,尊三皇、成五帝;賢人得之,以伯四海、王九州;智人得之,以守封疆、挫勍敵;愚人得之,以傾宗社、滅民族,故君子得之固窮,小人得之傾命。是以,兵家之所祕而不可妄傳,否則殃及九族。臣今所著《太白陰經》,其奇謀詭道;論心術,則流於殘忍,以為不如此,則兵不能振,故藏諸名山石室間,承帝命,欲備清覽,敢昧死以進。

  唐永泰四年,秋。

  河東節度使都虞候臣李筌譔。

  祕閣楷書臣羅士良謄。

  御書祗候臣張永和監。

  入內黃門臣朱永中監。

  入內內侍高班內品臣評元吉監。

  入內內侍高班內品臣趙承信監。

進太白陰經表

  臣筌言《太白陰經》者,記行師用兵之事也。臣聞:太白主兵,為大將軍,陰主殺伐,故用兵而法焉!伏惟乾元大聖光天文武孝肅皇帝陛下,仁育群生,義征不惠,遠方賓服,罔有不庭,雖武、尚征伐,而兵不可弭!德貴柔遠,而謀不可亡。臣筌,少室書生,才非武職,敢越樽俎,輒迷兵書,起〈天無陰陽〉,終〈兵家心術〉,凡一百篇,勒成十卷,號曰:《太白陰經》。人謀籌策、攻城器械、屯田、戰馬、營壘、陣圖,括囊無遺,秋毫無錄。其陰陽、天道、風雲、向背,雖遠人事,亦存而不忘,小及錐刀,大至城堡,智周乎萬物,而道濟乎三軍!轅門有之,雖桴鼓之吏、廝養之卒,亦可為萬人之將。言無文飾、理探玄微,十載修成,四方兵起,識者以為濟時之用。臣自風塵悖亂,牧□邊陲,兵行天機,戰伐常勝,雖坐偏裨之職,未展縱橫之謀,挾經懷慚,辜負聖化,職守有限,不及蹈舞闕庭,謹附表并經以聞。臣筌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謹言。

  乾元二年,四月二十八日。

  正議大夫,持節幽州軍州事幽州刺史并本州防禦使上柱國臣李筌上表。

  夫《太白陰經》者,有唐少室書生李筌,常遊名山,探奇術於嵩山虎口岩石壁中,得《黃帝陰符經》,遇驪山老姥,指明秘要,洞究深微,撰為兵書,名曰:《太白陰經》。上宣天機,以為將家之軌則也。

《神機制敵太白陰經》卷一

 人謀上

  天無陰陽篇 第一

  經曰:天圓地方,本乎陰陽。陰陽既形,逆之則敗,順之則成。蓋敬授農時,非用兵也。夫天地不為萬物所有,萬物因天地而有之;陰陽不為萬物所生,萬物因陰陽而生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陰陽之於萬物有何情哉!夫火之性,自炎,不為焦灼萬物而生其炎;水之性,自濡,不為漂蕩萬物而生其濡。水火者,一其性,而萬物遇之,自有差殊;陰陽者,一其性,而萬物遇之,自有榮枯。若水火有情,能浮石、沉木、堅金、流土,則知陰陽不能勝敗存亡吉凶善惡明矣!夫春風東來,草木甲坼,而積廩之粟不萌;秋天肅霜,百卉具腓,而蒙蔽之草不傷。陰陽寒暑,為人謀所變;人謀成敗,豈陰陽所變之哉!

  昔王莽徵天下善韜鈐者六十三家,悉備補軍吏,及昆陽之敗,會大雷風至,屋瓦皆飛,雨下如注。當此之時,豈三門不發、五將不具耶!亭亭白奸錯太歲月建,誤殆至如此。古有張伯松者,值亂出居,營內為賊所逼,營中豪傑皆遁。伯松曰:「今日反吟,不可出奔。」俄而賊至,伯松被殺,妻子被虜,財物被掠。桓譚《新論》曰:「至愚之人,解避惡時,不解避惡事。」則陰陽之於人有情哉!太公曰:「任賢使能,不時日而事利;明法審令,不卜筮而事吉;貴功賞勞,不禳祀而得福。」無厚德而占日月之數,不識敵之強弱而幸於天時,無智無慮而侯於風雲,小勇小力而望於天福,怯不能擊而恃龜筮,士卒不勇而恃鬼神,設伏不巧而任向背;凡天道鬼神,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索之不得,指虛無之狀,不可以決勝負,不可以制生死,故明將弗法,而眾將不能已也。

  孫武曰:「明王聖主、賢臣良將,所以動而勝人,成功出于眾者,先知也。先知,不可取於鬼神,不可求象於事,不可驗之於度;必求于人。」吳子曰:「料敵有不卜而戰者」,先知也。范蠡曰:「天時不作,弗為;人事不作,弗始。」天時為敵國有水旱災害、蟲蝗霜雹,荒亂之天時非孤虛向背之天時也。太公曰:「聖人之所生也欲正後世。」故為譎書而寄勝於天道,無益於兵也。夫如是,則天道於兵,有何陰陽哉!

 

  地無險阻篇 第二

  經曰:「地利者,兵之助。」猶天時不可恃也。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義不修,禹滅之;夏桀之居,左河濟,右太華,伊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修政不仁,湯放之;殷紂之國,左孟門,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太河經其南,荒淫怠政,武王殺之;秦之地左峟函,右汧隴,終南、太華居其前,九原、上郡居其後,刑政苛酷,子嬰迎降於軹道、姚泓面縛於灞上;吳之居,五嶺在其南,三江在其北,左滄浪,右衡山,刑政不修,吳王終於歸命陳主、卒於長城;蜀之分,左巫峽,右邛僰,南有瀘溪之障,北有劍閣之險,時無英雄,劉禪不能守,李勢不能固。由此言之,天時不能祐無道之主,地利不能濟亂亡之國。地之險易,因人而險,因人而易;無險、無不險,無易、無不易,存亡在於德,戰守在於地。惟聖主智將能守之,地奚有險易哉!

 

  人無勇怯篇 第三

  經曰:勇怯有性,強弱有地。秦人勁、晉人剛、吳人怯、蜀人懦、楚人輕、齊人多詐、越人澆薄、海岱之人壯、崆峒之人武、燕趙之人銳、涼隴之人勇、韓魏之人厚,地勢所生,人氣所受,勇怯然也。且勇怯在謀,強弱在勢。謀能勢成,則怯者勇;謀奪勢失,則勇者怯。

  既言秦人勁:申屠之子,敗於嶢關;杜洪之將,北於𤃪水;則秦人何得而稱勁。吳人怯:吳王夫差,兵無敵於天下,敗齊於艾陵,長晉於黃池,則吳人何得而稱怯。蜀人懦:諸葛孔明,撮巴蜀之眾,窺兵中原,身為殭尸,而威加魏將,則蜀人何得而稱懦。楚人輕:項羽破秦,虜王離,殺蘇角,威加海內,諸侯俯伏,莫敢窺視,則楚人何得而稱輕。齊人多詐:田橫感五百死士,東奔海島,及橫死,同日而伏劍,則齊人何得而稱詐。越人澆薄:越王勾踐,以殘亡之國,恤孤老之眾,九年滅吳,以弱攻強,以小取大,則越人何得而稱澆薄。燕趙之人銳:蚩尤敗於涿鹿,燕丹死於易水,王濬縛於薊門,公孫戮於上谷,則燕趙之人何得而稱銳。涼隴之人勇:......所以勇怯在乎法,成敗在乎智;怯人使之以刑,則勇;勇人使之以賞,則死。能移人之性、變人之心者,在刑賞之間。勇之與怯於人何有哉!

 

  主有道德篇 第四

  經曰:古者,三皇得道之統,立於中央,神與化遊,以撫四方,天下無所歸其功;五帝則天法地,有言有令,而天下太平,君臣相讓其功。道德廢,王者出,而尚仁義;仁義廢,伯者出,而尚智力;智力廢,戰國出,而尚譎詐;聖人知道不足以理,則用法;法不足以理,則用術;術不足以理,則用權;權不足以理,則用勢;勢用,則大兼小、強吞弱。

  周建一千八百諸侯,其并為六國,六國連兵結難,戰爭方起。六國之君,非疏道德而親權勢。權勢用,不得不親;道德廢,不得不疏其理然也。唯聖人能反始復本,以正理國,以奇用兵,以無事理天下正者,名法也。奇者,權術也。以名法理國,則萬物不能亂;以權術用兵,則天下不能敵;以無事理天下,則萬物不能撓。不撓,則神清。神清者,智之原。智者,心之府。神清、智平,乃能形物之情。人主知萬物之情,裁而用之,則君子小人,不失其位。夫德厚而位卑者,謂之過;德薄而位尊者,謂之失。寧過於君子,無失於小人。過於君子,則人闕其理;失於小人,則物罹其殃。故曰:「人不鑑於流水,而鑑於止水。」以其清且平也。人主之道清平,則任人不失其才,六官各守其職。四封之內,百姓之事,任之於相;四封之外,敵國之事,任之於將。語曰:「將、相明,國無兵。」舜以干戚而服有苗,魯以頖宮而來淮夷。以道勝者,帝;以德勝者,王;以謀勝者,伯;以力勝者,強。強兵滅,伯兵絕,帝王之兵前無敵人;主之道,信其然矣。

 

  國有富強篇 第五

  經曰:國之所以富強者,審權以操柄,審數以御人。課農者,術之事,而富在粟;謀戰者,權之事,而強在兵。故曰:「興兵而伐叛,則武爵任;武爵任,則兵強。按兵而勸農桑,農桑勸,則國富。」國不法地,不足以成其富;兵不法謀,不足以成其強。古者,聖人法天而皇,賢君法地而帝,智主法人而伯,乘天之時,因地之利,用人之力,乃可富強。

  乘天之時者,春植穀、秋植麥、夏長成、冬備藏。因地之利者,國有沃野之饒,而人不足於食者,器用不備也;國有山海之利,而人不足於財者,商旅不備也。通四方之珍異,以有易無,謂之商旅。飭力以長地之財,用資軍實,謂之農。夫理絲麻,以成衣服,謂之女功。雲夢之毛羽,黔溪之丹砂,荊揚之皮革角骨,江衡之柟梓,會稽之竹箭,燕齊之魚鹽旃裘,兗豫之漆枲絺苧,鄭之刀,宋之斤,魯之削,吳之劍,燕之角,荊之簳,汾胡之笴,吳越之金錫,此地之財也。燕之涿鹿,趙之邯鄲,魏之溫軹,韓之滎陽,齊之臨淄,陳之宛邱,鄭之陽翟,洛川之二周,越之具區,楚之雲夢,齊之鉅鹿,宋之孟瀦,此地之良也。非有災害疾病而貧者,非惰則奢;世無奇業而獨富貴者,非儉則力。同列而相臣妾者,貧富使然也;同貫而相兼并者,強弱使然也;同地而或強或弱者,理亂使然也。苟有道理,地足容身,事可致也;苟有市井,交易所通,貨財可積也。

  夫有容身之地,智者不言弱;有市井之利;智者不言貧。地誠任,不患無財;人誠用;不畏強禦﹖故神農教耕而王天下,湯武戰伐而服諸侯。國愚,則智可以強國;國智,則力可以強人。用智者,可以強於內而富於外;用力者,可以富於內而強於外。是以,漢武帝南平百粵,以為園囿;卻羌胡,以為苑圃。珍怪異物,充於後宮;騊駼駃騠;實於外廄。匹庶乘堅良人,間厭柚橘,此謂智強於內而富於外。秦孝公行墾草之令,使商不得糴、農不得糶;廢逆旅、禁山澤、貴酒肉之價、重關市之賦,使農佚而商勞。行之數年而倉庾實,人知禮義。至於始皇,以為之資,東向而并諸侯,此為力富於內而強於外也。故知王之業,非智不戰,非農不瞻,過此以往而致富強者,未之有也。

 

  賢有遇時篇 第六

  經曰:賢人之生於世,無籍地,無貴宗,無奇狀,無智勇;或賢或愚,乍醉乍醒,不可以事跡求,不可以人物得。其得之者,在明君之心,道合而志同,信符而言順,如覆水於地,先流其濕;如燎火於原,先就其燥。故伊尹有莘之耕夫、夏癸之酒保,湯得之於鼎飪之間,升陑而放桀。太公朝歌之鼓刀、棘津之賣漿,周得之於垂綸之下,殺紂而立武庚。伍員被髮徒跣、挾弓矢乞食於吳,闔閭向風而高其義,下階迎之,三日與語,無復疑者。范蠡生於五戶之墟,為童時,內視若盲、反聽若聾,時人謂之至狂;大夫種來觀而知其賢,扣門請謁,相與歸於地戶。管夷吾束縛於魯,齊桓任之以相。百里奚自鬻於虞,秦穆任之以政。韓信南鄭之亡卒,淮陰之怯夫,漢高歸之以謀。故曰:「明君之心,如明鑑,如澄泉。」圓明於中,形物於外,則使賢任能,不失其時。若非心之見,非智之知,因人之視,借人之聽,其猶眩耄叟以黼黻聒,聾夫以韶濩玄黃,宮徵無貫於心,欲求得人,而幸其伯,未之有也。故五帝得其道而興,三王失其道而廢。廢興之道,在人主之心、得賢之用,非在兵強、地廣、人殷、國富也。

 

  將有智謀篇 第七

  經曰:太古之初,有[木百]皇氏,至於容成氏,不令而人自化,不罰而人自齊,不賞而人自勸,不知怒,不知喜,俞然若赤子。庖犧氏、神農氏,教而不誅;軒轅氏、陶唐氏、有虞氏,誅而不怨。蓋三皇之政以道,五帝之政以德。夏商衰,湯武廢道德、任智謀。......秦任商鞅、李斯之智,而并諸侯;漢任張良、陳平之智而滅項籍;光武任寇恂、馮異之智,而降樊崇;曹公任許攸、曹仁之智,而破袁紹;孫權任周瑜、魯肅之智,而敗魏武;劉備任諸葛亮之智,而王西蜀;晉任杜預、王濬之智,而平吳;苻堅任王猛之智,而定八表之眾;石勒任張賓之智,而生擒王淩;拓拔任崔浩之智,而保河朔之師;宇文任李穆之智,而挫高歡之銳;梁任王僧辨之智,而戮侯景;隋任高熲之智,而面縛陳主;太宗任李靖之智,而敗頡利可汗。有國家者,未有不任智謀而成王業也。故曰:將軍之事,以靜正理,以神察微,以智役物。見福於重關之內,慮患於杳冥之外者,將之智謀也。

 

  術有陰謀篇 第八

  經曰:古之善用兵者,必重天下之權,而研諸侯之慮。重權不審,不知輕重強弱之稱;揣情不審,不知隱匿變化之動靜。重莫難於周知,揣莫難於悉舉,事莫難於必成,此三者,聖人能任之,故兵有百戰百勝之術,非善之善者也;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夫太上用計謀,其次用人事,其下用戰伐。用計謀者,熒惑敵國之主,陰移諂臣,以事佐之;惑以巫覡,使其尊鬼事神;重其彩色文繡,使賤其菽粟,令空其倉庾;遺之美好,使熒其志;遺之巧匠,使起宮室高臺,以竭其財、役其力;易其性,使化改淫俗;奢暴驕恣,賢臣結舌,莫肯匡助,濫賞淫刑,任其喜怒,政令不行,信卜祠鬼,逆忠進諂,請謁公行,而無聖人之政,愛而與官,無功而爵,未勞而賞;喜則赦罪,怒則肆殺;法居而自順,令出而不行,信蓍龜、卜筮、鬼神、禱祠、讒佞、奇技,亂行於門戶,其所謂是者,皆非;非者,皆是。離君臣之際,塞忠讜之路,然後淫之以色,攻之以利,娛之以樂,養之以味。以信為欺,以欺為信,以忠為叛,以叛為忠。忠諫者死,諂佞者賞。令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急令暴刑,人不堪命,所謂未戰以陰謀傾之,其國已破矣。

  以兵從之,其君可虜,其國可隳,其城可拔,其眾可潰。故湯用此而桀放,周用此而紂殺,越用此而吳國墟,楚用此而陳蔡舉,三家用此而魯國弱,韓魏用此而東周分。儒生之言皆曰:「兵強大者必勝,小弱者必亡。」是則小國之君無伯王之業,萬乘之主無破亡之兆;昔夏廣而湯狹,殷大而周小,越弱而吳強,所謂不戰而勝者,陰傾之術,夜行之道,文武之教。聖人昭然獨見,忻然獨樂,其在茲乎!

 

  數有探心篇 第九

  經曰:古者,鄰國烽煙相望,雞犬相聞,而足跡不接於諸侯之境,車軌不結於千里之外,以道存生,以德安形,人樂其居。後世澆風起而淳朴散,權智用而譎詐生,鄰國往來用間諜;縱橫之事,用檃括之人矣。

  徐守仁義,社稷邱墟。魯尊儒墨,宗廟泯滅。非達奧知微,不能禦敵;不勞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見情偽,不能成名;材智不明,不能用兵;忠實不真,不能知人。是以,鬼谷先生述〈捭闔〉、〈揣摩〉、〈飛箝〉、〈抵巇〉之篇,以教蘇秦、張儀遊說於六國而探諸侯之心,於是術行焉!夫用探心之術者,先以道德、仁義、禮樂、忠信、詩書、經傳、子史、謀略、成敗渾而雜說,包而羅之,澄其心,靜其志,伺人之情,有所愛惡、去就,從欲而攻之,陰慮陽發,此虛言而往,彼實心而來,因其心,察其容,聽其聲,考其辭。言不合者,反而求之,其應必出,既得其心,反射其意,符應不失,契合無二,膠而漆之,無使反覆,如養由之操弓、逢蒙之挾矢,百發無不中正,猶設罝罘,以罹魚兔,張其會,磔其腰,脅其虛,必衝綱而掛目,亦奚有孑遺哉!

  夫探仁人之心,必以信,勿以財;探勇士之心,必以義,勿以懼;探智士之心,必以忠,勿以欺;探愚人之心,必以蔽,勿以明;探不肖之心,必以懼,勿以常;探好財之心,必以賄,勿以廉。夫與智者言,依於博,智有涯而博無涯,則智不可以測博;與博者言,依於辨,博師古而辨應,今則不可以應辨。與貴者言,依於勢,貴位高而勢制高,則位不可以禁勢。與富者言,依於物,富積財而物可寶,則財不足以易寶。與貧者言,依於利,貧匱乏而利豐贍,則乏不可以賙豐。與賤者言,依於謙,賤人下而謙降下,則賤不可以語謙。與勇者言,依於敢,勇不懼而敢剛毅,則勇不可以懾剛。與愚者言,依於銳,愚質朴而銳聰明,則朴不可以察聰。此八者,皆本同其道,而末異其表。同其道,人所欲聽;異其表,聽而不曉。如此,則不測淺、不測深,吾得出無間、入無朕,獨往而獨來,或縱而或橫;如偃枯草,使東而東,使西而西;如引停水決之則流;壅之則止,謀何患乎不從哉!

  夫道貴制人、不貴制於人。制人者,握權;制於人者,遵命也。制人之術,避人之長,攻人之短;見己之所長,蔽己之所短。故獸之動,必先爪牙;禽之動,必先觜距;螫蟲之動,必以毒;介蟲之動,必以甲。夫鳥獸蟲豸,尚用所長以制物,況其智者乎!夫人好說道德者,必以仁義折之;好言儒墨者,必以縱橫禦之;好談法律者,必以權術挫之。必乘其始、合其終、摧其牙、落其角,無使出吾之右。徐以慶弔之言,憂喜其心,使其神不得為心之主。長生、安樂、富貴、尊榮、聲色、喜說,慶言也;死亡、憂患、貧賤、苦辱、刑戮、誅罰,弔言也。與貴者談,言弔則悲;與賤者談,言慶則悅。將其心,迎其意,或慶或弔,以惑其志,情變於內者,形變於外,常以所見而觀其所隱,所謂測隱探心之術也。雖有先王之道,聖智之術而無此者,不足以成伯王之業也。

 

  政有誅強篇 第十

  經曰:夫國有亂軍者,士卒怯弱、器械柔鈍、政令不一、賞罰不明,不預焉!所謂亂軍者,豪家權臣、閽寺嬖昵,為之軍吏,權軍之勢,擅將之威,公政私行,私門公謁。上發謀,下沮議;上申令,下不行。猛如虎、很如狼,強不可制者,皆謂之亂軍,各宜誅之。文宣誅少正卯於兩觀,而魯國清;田穰苴斬莊賈於表下,而軍容肅;魏絳刃楊干而諸侯服;項籍斬宋義,而天下怖。夫誅豪者,益其威;戮強者,增其權。威權生於豪強之身,而不在於士卒之庸。豪強有兼才者,則駕而御之,教而導之,如畜鷙鳥,如養猛虎,必節其飢渴、翦其爪牙、絆其足、猰其舌,呼之而隨,嗾之而走,牢籠其心使馴。吾之左右豪強無兼才者,則長其惡、積其凶、縱其心、橫其志,禍盈於三軍,怨結於萬人。然後誅之,以壯吾氣。故曰:「不善人者,善人之資。」為將帥者,國之師,不誅豪強,何以成三軍之威哉!

《神機制敵太白陰經》卷二

 人謀下

  善師篇 第十一

  經曰:兵非道德仁義者,雖伯有天下,君子不取。周德既衰,諸侯自作禮樂,專征伐,始於魯隱公,齊以技擊強,魏以武卒奮,秦以銳士勝。說者以孫、吳為宗,唯荀卿明於王道而非之。謂:齊之技擊是亡國之兵,魏之武卒是危國之兵,秦之銳士是干賞蹈利之兵。至於齊桓、晉文之師,可謂入其域而有節制矣。故齊之技擊,不可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敵秦之銳士;秦之銳士,不可當桓文之節制;桓文之節制,不可當湯武之仁義。故曰:「善師者不陣,善陣者不戰,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亡。」

  黃帝獨立於中央而勝四帝,所謂善師者不陣也。湯武征伐,陳師誓眾,放桀擒紂,所謂善陣者不戰也。齊桓南服強楚,使貢周室;北伐山戎,為燕開路,所謂善戰者不敗也。楚昭王遭闔閭之禍,國滅出亡,父兄相與奔秦請救,秦人出兵,楚王反國,所謂善敗者不亡也。凡兵,所以存亡繼絕、救亂除害,故伊、呂之將,子孫有國,與殷周並,下至末代,苟任詐力貪殘,孫、吳、韓、白之徒,皆身被誅戮,子孫不傳於嗣。蓋兵者,凶器;戰者,危事。陰謀逆德,好用凶器,非道德、忠信不能以兵定天下之災、除兆民之害也。

 

 貴和篇 第十二

  經曰:先王之道,以和為貴。貴和重,人不尚戰也。《春秋左氏傳》曰:「君若以德綏諸侯,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雖軍之眾,無所用也。是故,晉悼公使魏絳和戎,以正諸華,八年之間,九合諸侯,如樂之和,無所不諧,羌戎亦歸;晉惠公內不侵不叛之臣,於是有崤之師。譬如捕鹿,晉人角之,戎人掎之。

  夫有道之主,能以德服人;有仁之主,能以義和人;有智之主,能以謀勝人;有權之主,能以勢制人。見勝易,知勝難。語曰:「先王耀德不觀兵,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故有衣冠之會,未嘗有歃血之盟;有革車之會,未嘗有戰陣之事。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古先帝王所以舉而勝人,成功出於眾者,先文德以懷之懷之;不服,飾玉帛以啗之;啗之不來,然後命上將練軍馬、銳甲兵,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所謂叛而必討,服而必柔。既懷既柔,可以示德。書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夫如是,則四夷不足吞,八戎不足庭也。

 

  廟勝篇 第十三

  經曰:天貴持盈不失,陰陽四時之綱紀;地貴定傾不失,生長均平之土宜。人貴節事,調和陰陽,布告時令,事來應之,物來知之,天下盡其忠信、從其政令。故曰:「天道無災,不可先來;地道無殃,不可先倡;人事無失,不可先伐。」四時相乘,水旱愆和,冬雷夏霜,飛蟲食苗,天災也。山崩川涸,土不稼穡,水不澗下,五果不樹,八穀不成,地殃也。重賦苛政,高臺深池,興役過差,縱酒荒色,遠忠昵佞,窮兵黷武,人失也。上見天災,下睹地殃,傍觀人失。

  兵不法天,不可動;師不則地,不可行;征伐不和於人,不可成。天贊其時,地資其財,人定其謀。靜見其陽,動察其陰,先觀其跡,後知其心。所謂勝兵者,先勝而後求戰;敗兵者,先戰而後求勝。故曰:「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矣。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矣。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以此觀之,勝負見矣!」

 

  沉謀篇 第十四

  經曰:善用兵者,非信義不立,非陰陽不勝,非奇正不列,非詭譎不戰;謀藏於心,事見於跡。心與跡同者敗,心與跡異者勝。兵者,詭逆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心謀大,跡示小;心謀取,跡示與。惑其真,疑其詐;真詐不決,則強弱不分。湛然若玄元之無象,淵然若滄海之不測。如此,則陰陽不能算,鬼神不能知,術數不能窮,卜筮不能占,而況於將乎!夫善戰者,勝敗生於兩陣之間;其謀也,策不足驗;其勝也,形不足觀。能言而不能行者,國之害;能行而不能言者,國之用。故曰:「至謀不說,大兵不言,微乎!神乎!故能通天地之理,備萬物之情。」是故,貪者利之,使其難厭;強者卑之,使其驕矜;親者離之,使其攜貳。難厭則公正闕,驕矜則虞守虧,攜貳則謀臣去。

  周文利殷,而商紂殺;勾踐卑吳,而夫差戮;漢高離楚,而項羽亡。是故,屈諸侯者以言,役諸侯者以策。夫善兵者,攻其愛,敵必從;擣其虛,敵必隨;多其方,敵必分;疑其事,敵必備。從隨不得城守,分備不得併兵,則我佚而敵勞,敵寡而我眾。夫以佚擊勞者,武之順;以勞擊佚者,武之逆;以眾擊寡者,武之勝;以寡擊眾者,武之敗。能以眾擊寡,以佚擊勞,吾所以得全勝矣。夫竭三軍氣、奪一將心、疲萬人力、斷千里糧,不在武夫行陣之勢,而在智士權算之中。弱兮柔兮,卷之不盈懷袖;沉兮密兮,舒之可經寰海。五寸之鍵,能制闔闢;方寸之心,能易成敗。智周萬物而不殆,曲成萬物而不遺。順天信人,察始知終,則謀何慮乎不從哉!

 

  子卒篇 第十五

  經曰:古者,用人之力,歲不過三日,籍歛不過什一。公劉好貨,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糧。太王好色,內無怨女,外無曠夫。文王作刑,國無冤獄。武王行師,士樂其死。古之善率人者,未有不得其心而得其力者也,未有不得其力而得其死者也。故國必有禮信親愛之義,然後人以飢易飽;國必有孝慈廉恥之俗;然後人以死易生。人所以守戰至死不衰者,上之所施者厚也。上施厚,則人報之亦厚。且士卒之於將,非有骨肉之親,使冒鋒鏑、突干刃、死不旋踵者,以恩信養之、禮恕導之、小惠漸之,如慈父育愛子也。故能救其阽危、拯其塗炭,卑身下士,齊勉甘苦,親臨疾病,寒不衣裘,暑不操扇,登不乘馬,雨不張蓋。軍幕未辦,將不言坐;軍井未通,將不言渴。妻子補綻於行間,身自分功於役作。簞醪之饋,必投於河;挾纊之言,必巡於軍。是以,人喜金鐸之聲、勇鼓鼙之氣者,非惡生而樂死,思欲致命而報之於將也。故曰:「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理,譬如驕子,不可用也。是故令之以文,齊之以武,是謂必取。」語曰:夫妻諧,可以攻齊;小夫怒,可以攻魯。王翦、李牧、吳起、田穰苴竟如此而兵強於諸侯也。

 

  選士篇 第十六

  經曰:統六軍之眾,將百萬之師,而無選鋒,渾而雜用,則智者無所施其謀,辨者無所施其說,勇者無所奮其敢,力者無所著其壯,無異獨行中原,亦何所取於勝負哉!故孫子曰:「兵無選鋒,曰北。」

  夫選士以賞,賞得其進;用士以刑,刑慎其退。古之善選士者,懸賞於中軍之門,有深沉謀慮出人之表者,以上賞而取之,名曰:「智能之士」。有辭縱理橫、飛箝捭闔,能移人之性、奪人之心者,以上賞而禮之,名曰:「辯說之士」。有得敵國君臣問間請謁之情性者,以上賞而禮之,名曰:「間諜之士」。有知山川水草次舍、道路迂直者,以上賞,而禮之名曰:「鄉導之士」。有制造五兵、攻守利器,奇變詭譎者,以上賞得而厚之,名曰:「技巧之士」。有引五石之弓矢貫重札,戈矛劍戟便於利用,陸搏犀兕,水攫黿鼉,佻身捕虜,搴旗摭鼓者,以上賞得而撫之,名曰:「猛毅之士」。有立乘奔馬,左右超忽,踰越城堡,出入廬舍,而亡形跡者,上賞得而聚之,名曰:「蹻捷之士」。有往返三百里不及夕者,上賞得而聚之,名曰:「疾足之士」。有力負六百三十斤行五十步者,上賞得而聚之;或二百四十斤者,次賞得而聚之,名曰:「巨力之士」。有步五行、運三式,多言天道、陰陽、詭譎者,下賞得而存之,名曰:「技術之士」。夫十士之用,必盡其才、任其道。計謀使智能之士,談說使辯說之士,離親間疏使間諜之士,深入諸侯之境使鄉導之士,建造五兵使技巧之士,摧鋒捕虜、守危攻強使猛毅之士,掩襲侵掠使蹻捷之士,探報計期使疾足之士,破堅陷剛使巨力之士,誑愚惑癡使技術之士,此謂任才之道、選士之術也。三王之后,五伯之辟,得其道而興,失其道而亡。興亡之道不在人主聰明文思,在乎選能之當其才也。

 

  勵士篇 第十七

  經曰:激人之心,勵士之氣。發號施令,使人樂聞;興師動眾,使人樂戰;交兵接刃,使人樂死;其在以戰勸戰,以賞勸賞,以士勵士,木石無心,猶可危而動、安而靜,況於勵士乎!古先帝王伯有天下,戰勝於外,班師校功,集眾於中軍之門。上功賜以金璋紫綬,錫以錦綵,衣以繒帛,坐以重裀,享以太牢,飲以醇酒,父母妻子皆賜紋綾,坐以重席,享以少牢,飲以酎酒。大將軍捧賜,偏將軍捧觴,大將軍令於眾曰:「戰士某乙等奮不顧身,功超百萬,斬元戎之首,搴大將之旗,功高於眾,故賞上賞,子孫後嗣長稱卿大夫之家。」父母妻子皆受重賞,牢席有差,眾士咸知。次功賞以銀璋朱綬,紋綾之衣,坐以重席,享以少牢,飲以酎酒,父母妻子贈以繒帛,坐以單席,享以雞豚,飲以釃酒。偏將軍捧賜,子將軍捧觴,大將軍令於眾曰:「戰士某乙等勇冠三軍,功經百戰,斬驍雄之首,搴虎豹之旗,功出於人,賜以次賞,子孫後嗣長為勳給之家。」父母妻子皆受榮賞,牢席有差,眾士咸知。下功賞以布帛之衣,坐以單席,享以雞豚,飲以釃酒,父母妻子立而無賞,坐而無席。子將軍捧賜,卒捧觴,大將軍令於眾曰:「戰士某乙等戮力行間,劬勞歲月,雖無搴旗斬將,實以跋涉疆場,賜以下賞,子孫後嗣無所庇諸。」父母妻子不及坐享,眾士咸知。令畢,命上功起再拜大將軍,讓曰:「某乙等忝列王臣,敢不盡節,有愧無功,叨受上賞。」大將軍避席曰:「某乙等不德,謬居師長,賴爾之功,梟懸凶逆,盛績美事,某乙等無專善。」退而復坐。命次功再拜上功,上功曰:「某乙等無謀無勇,遵師長之命,有進死之榮,無退生之辱,身受殊賞,上光父母,下及妻子,子其勉旃。」下功退而復坐。夫如是勵之,一會,則鄉勉黨,里勉鄰,父勉子,妻勉夫;二會,則縣勉州,師勉友;三會,則行路相勉,聞金革之聲相踐而出,鄰無敵國,邑無堅城,何患乎不勉哉!

 

  刑賞篇 第十八

  經曰:有虞氏畫衣冠,異章服,以州輔牧而奸不犯,其人醇。湯武鑿五刑,傷四肢,以繆輔刑而奸不止,其人淫。有虞非仁也,湯武非異也;其道異者,時也。古之善治者,不賞仁,賞仁,則爭為施而國亂;不賞智,賞智,則爭為謀而政亂;不賞忠,賞忠,則爭為直,而君亂;不賞能,賞能,則爭為功,而事亂;不賞勇,賞勇,則爭為先,而陣亂。

  夫蒞眾以仁,權謀以智,事君以忠,制物以能,臨敵以勇。此五者,士之常。賞其常,則致爭;致爭,則政亂;政亂,則非刑不治。故賞者,忠信之薄,而亂之所由生;刑者,忠信之戒,而禁之所由成。刑多而賞少,則無刑;賞多而刑少,則無賞。刑過,則無善;賞過,則多奸。王者以刑禁,以賞勸,求過而不求善,而人自為善。賞,文也;刑,武也。文武者,軍之法,國之柄。

  明主首出,庶物順時,以撫四方,執法而操柄,據罪而制刑,按功而設賞。賞一功而千萬人悅,刑一罪而千萬人慎;賞無私功,刑無私罪,是謂軍國之法、生殺之柄。故曰:「能生而能殺,國必強;能生而不能殺,國必亡。」能生死而能赦殺者,上也。刑賞之術無私,常公於世以為道。其道也,非自立於堯舜之時,非自逃於桀紂之朝;用得而天下治,用失之而天下亂。治亂之道在於刑賞,不在於人君。過此以往,雖彌綸宇宙、纏絡萬品,生殺之外,聖人錯而不言。

 

  地勢篇 第十九

  經曰:善戰者,以地強,以勢勝;如轉圓石於千仞之谿者,地勢然也。千仞者,險之地;圓石者,轉之勢也。地無千仞而有圓石,置之窳塘之中,則不能復轉;地有千仞而無圓石,投之方稜偏匾,則不能復移。地不因險,不能轉圓石;石不因圓,不能赴深谿。故曰:「兵因地而強,地因兵而固。」

  夫善用兵者,高邱勿向,背邱勿迎,負陰抱陽,養生處實,則兵無百病。是故,諸侯自戰於地,名曰:散地。入人之境不深,名曰:輕地。彼此皆利,名曰:爭地。彼我可往,名曰:交地。三屬諸侯之國,名曰:衢地。深入,背人城邑,名曰:重地。山林、沮澤、險阻,名曰:圮地。出入迂隘,彼寡可以擊吾眾,名曰:圍地。疾戰則存,不戰則亡,名曰:死地。故散地無戰,輕地無留,爭地無攻,交地無絕,衢地無合,重地則掠,圮地則行,圍地則謀,死地則戰。是故,城有所不攻,計不合也;地有所不爭,未見利也;君命有所不聽,不便事也。凡地之勢,三軍之權,良將行之,智將遵之,而旅將非之,欲幸全勝,飛龜舞蛇,未之有也。

 

  兵形篇 第二十

  經曰:夫兵之興也,有形有神。旗幟金革,依於形;智謀計事,依於神。戰勝攻取,形之事,而用在神;虛實變化,神之功,而用在形。形粗而神細,形無物而不鑑,神無物而不察。形誑而惑事其外,神密而圓事其內。觀其形不見其神,見其神不見其事。以是參之:曳柴揚塵,形其眾也;減灶滅火,形其寡也。勇而無剛,當敵而速去之,形其退也;斥山澤之險,無所不至,形其進也。油幕冠樹,形其強也;偃旗臥鼓,寂若無人,形其弱也。故曰:兵形象陶人之埏土,鳧氏之冶金;為方為圓,或鐘或鼎。金土無常性,因工以立名;戰陣無常勢,因敵以為形。故兵之極,至於無形;無形,則間諜不能窺,智略不能謀。因形而措勝於眾,眾不能知;人皆知我所以勝之形,莫知吾所以制勝之形。形不因神不能為變化,神不因敵不能為智謀。故水因地而制形,兵因敵而制勝也。

 

  作戰篇 第二十一

  經曰:昔之善戰者,如轉木石。木石之性,圓則行,方則止。行者,非能行而勢不得不行;止者,非能止而勢不得不止。夫戰人者,自鬥於其地,則散;投之於死地,則戰。散者,非能散,勢不得不散;戰者,非能戰,勢不得不戰。行止不在於木石,而制在於人;散戰不在於人,而制在於勢。此因勢而戰人也。

  夫未見利而戰,雖眾必敗;見利而戰,雖寡必勝利者,彼之所短,我之所長也。見利而起,無利則止,見利乘時,帝王之資。故曰:「時之至,間不容息。」先之則太過,後之則不及。見利不失,遭時不疑,失利後時,反受其害。疾雷不及掩耳,卒電不及暝目。赴之若驚,用之若狂,此因利之戰人也。

  夫戰者,左川澤,右邱陵,背高向下,處生擊死,此平地之戰人也。逼敵無近於水,彼知不免,致死拒我,困獸猶鬥,蜂蠆有毒,況於人乎!令其半濟而擊之,前者知免,後者慕之,蔑有鬥心。敵逆水而來,迎之於水內,此水上之戰人也。左右山陵、谿谷險狹與敵相遇,我則金鼓蔽山、旗幟依林、登高遠斥、出沒人馬,此山谷之戰人也。勢利者,兵之便;山水平陸者,戰之地。夫善用兵者,以便勝,以地強,以謀取,此勢之戰人也。如建瓴水於高宇之上,砉然而無滯霤;又如破竹,數節之後,迎刃自解,無復著手。

 

  攻守篇 第二十二

  經曰:地所以養人,城所以守地,戰所以守城。內得愛焉,所以守也;外得威焉,所以攻也。守不足,攻有餘;力不足者守,力有餘者攻。攻人之法,先絕其援,使無外救,料城中之粟,計人日之費。糧多人少,攻而勿圍;糧少人多,圍而勿攻。力未屈、粟未盡、城尚固,而拔者,攻之至也;力屈、粟殫、城壞,而不拔者,守之至也。

  夫守城之法,以城中壯男為一軍,壯女為一軍,男女老弱為一軍。三軍無使相遇,壯男遇壯女,則費力而奸生;壯女遇老弱,則老使壯悲,弱使強憐。悲憐在心,則使勇人更慮,壯夫不戰。故曰:善攻者,敵不知所守;善守者,敵不知所攻。微乎!微乎!至於無形。神乎!神乎!至於無聲,故能為敵之司命。

 

  行人篇 第二十三

  經曰:君擇日登拜大將軍,繕甲兵,具卒乘。出則破人之國、敗人之軍、殺人之將、虜人之俘。贏糧萬里,行於敵人之境,而不知敵人之情,將之過也。敵情不可求之於星辰,不可求之於神鬼,不可求之於卜筮,而可求之於人。

  昔商之興也,伊尹為夏之庖人;周之興也,呂望為殷之漁父。秦之帝也,李斯為山東之獵;夫漢之王也,韓信為楚之亡卒;魏之伯也,荀彧為袁紹之棄臣;晉之禪也,賈充任魏;魏之起也,崔浩家晉。故七君用之而帝天下。夫賢人出奔,必有佞臣持君之衡,是以失度,佐「有扈」孤功專「驩兜」成均權三苗推移佞「桀」(按:此處疑有缺文。),崇侯諂紂,優旃惑晉。故曰:三仁去而殷墟,二老歸而周熾,子胥死而吳亡,范蠡存而越伯,五羖入而秦喜,樂毅出而燕懼。將能收敵國之人而任之,以索其情,戰何患乎不克!故曰:「羅其英,敵國傾;羅其雄,敵國空。」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夫行人之用事有二:一曰:因敵國之人來觀釁於我,我高其爵、重其祿、察其辭、覆其事;實則任之,虛則誅之;任之以鄉導。二曰:吾使行人觀敵國之君臣;左右執事,孰賢孰愚?中外近人,孰貪孰廉?舍人謁者,孰君子孰小人?吾得其情,因而隨之,可就吾事。

  夫三軍之重者,莫重於行人;三軍之密者,莫密於行人。行人之謀,未發有漏者與告者皆死,謀發之日,削其槁、焚其草、金其口、木其舌,無使內謀之泄。若鷹隼之入重林,無其蹤;若遊魚之赴深潭,無其跡。離婁俛首,不見其形;師曠傾耳,不聆其聲。微乎!微乎!與纖塵俱飛,豈飽食醉酒爭力輕合之將,而得見行人之事哉!

 

  鑑才篇 第二十四

  經曰:人稟元氣所生,陰陽所成。淳和平淡,元氣也;聰明俊傑,陰陽也。淳和不知權變,聰明不知至道。夫人柔順安恕,失於斷決,可與循節,難與權宜。強悍剛猛,失於猜忌,可與涉難,難與持守。貞良畏慎,失於狐疑,可與樂成,難與謀始。清介廉潔,失於局執,可與立節,難與通變。韜晦沉靜,失於遲回,可與深慮,難與應捷。

  夫聰明秀出之謂英,膽力過人之謂雄。英者,智也;雄者,力也。英不能果敢,雄不能智謀,故英得雄而行,雄得英而成。

  夫人有八性不同,仁義、忠信、智勇、貪愚。仁者好施,義者好親,忠者好直,信者好守,智者好謀,勇者好決,貪者好取,愚者好矜。人君合於仁義,則天下親;合於忠信,則四海賓;合於智勇,則諸侯臣;合於貪愚,則制於人。仁義可以謀縱,智勇可以謀橫;縱成者王,橫成者伯。王伯之道不在兵強士勇之際,而在仁義智勇之間,此亦偏才未足以言大將軍。

  若夫能柔能剛,能翕能張,能英而有勇,能雄而有謀,圓而能轉,環而無端,智周乎萬物,而道濟於天下!此曰通才。可以為大將軍矣。故曰:「將者,國之輔。輔周則國強,輔隙則國弱,是謂人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不可不察也。」明主所以擇人者,閱其才通而周鑑,其貌厚而貴;察其心貞而明,居高而遠望,徐視而審聽,神其形,聚其精,若山之高不可極,若泉之深不可測。然後審其賢愚,以言辭;擇其智勇,以任事,乃可任之也。夫擇聖以道,擇賢以德,擇智以謀,擇勇以力,擇貪以利,擇奸以隙,擇愚以危。事或同而觀其道,或異而觀其德,或權變而觀其謀,或攻取而觀其勇,或貨財而觀其利,或捭闔而觀其間,或恐懼而觀其安危。故曰:欲求其來,先察其往;欲求其古,先察其今。先察而任者昌,先任而察者亡。

  昔市偷自鬻於晉,晉察而用之,勝楚。伊尹自鬻於湯,湯察而用之,放桀。智能之士,不在遠近。仁人不因困阨,無以廣其德;智士不因時棄,無以舉其功。王者不因絕亡,無以立其義;霸者不因強敵,無以遺其患。明主任人,不失其能;直士舉賢,不離於口。無萬人之智者,不可據於萬人之上。故曰:「不知軍中之事,而同軍中之政者,則軍士惑矣。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者,則軍士疑矣。三軍既惑且疑,則諸侯之難至矣。」夫如是,則君不虛王,臣不虛貴。所謂君道知使臣,臣術知事君者。

 

《神機制敵太白陰經》卷三

 雜儀

  授鉞篇 第二十五

  經曰:國有疆場之役,則天子居正殿,命將軍,詔之曰:「朕以不德,謬承大運,致寇敵侵擾,攻掠邊陲,日旰忘食,憂在寤寐,勞將軍之神武,帥師以應之。」將軍再拜受詔,乃令太史卜,齋三日,於太廟拂龜。太史擇日以授鉞,君入太廟,西面立,親操鉞,以授將軍曰:「從此以往,上至於天,將軍制之。」復操斧柄,授將軍曰:「從此以往,下至于泉,將軍制之。」將軍既受命,跪而答曰:「臣聞:國不可從外治,軍不可從內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應敵。臣既受命,專斧鉞之威,臣不願生還,請君亦垂一言之命於臣。君不許臣,臣不敢將;君許臣,乃辭而行。」三軍之事,不聞君命,皆由於將出,臨敵決戰無有二心。若此無天於上,無地於下,中無君命,傍無敵人。是故,智者為之慮,勇者為之鬥,氣厲青雲,疾若馳騖,兵不接刀而敵降伏,戰勝於外,功立於內。於是將軍乃縞素避舍,請於君,君命捨之。

 

  部署篇 第二十六

  經曰:兵有四正四奇,總有八陣,或合為一,或離為八。以正合,以奇勝,餘奇為握奇,聚散之勢,節制之度也。

  一萬二千五百人為一軍。一萬二千象十有二月,五百象閏餘,窮陰極陽,備物成功,征無義,伐無道。聖人得以興,亂人得以廢。興廢存亡、昏明之術,皆由兵也。

  司馬穰苴曰:「五人為伍,十伍為部。」部,隊也。一軍凡二百五十隊,每十隊以三為奇。風后曰:「餘奇握奇。」故一軍以三千七百五十人為奇兵,隊七十有五,外餘八千七百五十人,部隊一百七十五分為八陣,陣有一千九十三人七分五銖,隊有二十二火人為一陣之部署。今舉一軍,則千軍可知矣。

 

  將軍篇 第二十七

  經曰:三軍之眾,萬人之師,張設輕重,在於一人,不可不察也。一人大將軍,智、信、仁、勇、嚴、謹、賢、明者任。二人副將軍,智、信、仁、勇、嚴、毅、平、直者任,一人主軍糧,一人主征馬。四人總管,嚴識軍容者任,二人主左右虞候,二人主左右押衙。八人子將,明行陣、辨金革、曉部署者任。八人大將軍別奏,十六人大將軍傔,八人副大將別奏,一十六人總管傔,八人子將別奏,一十六人子將傔,忠勇、驍果、孝義、有藝能者任。一人判官,沉深謹密、計事精敏者任,濡鈍勿用。一人軍正,主軍令斬決罪隸及行軍禮儀、祭祀賓客進止。四人軍典,謹厚、明書算者任。

 

  陣將篇 第二十八

  經曰:古者,君立於陽,大夫立於陰。是以,臣不得窺君,下不得窺上,則君臣上下之道隔矣。夫智均不能相使,力均不能相勝,權均不能相懸。道同則不能相君,勢同則不能相王,情同則不能相順。情異則理,情同則亂,故大將以智,裨將以勇。以智使勇,則何得而不從哉!一人偏將軍,勇猛果敢、輕命好戰者任。二人副偏將軍,無謀於敵、有死於力、守成規而不失者任。四人子將,目明旌旗、耳察金鼓、心存號令、宣布威德者任。二人虞候,擒奸摘伏、深覘非常、伺察動靜、飛符走檄、安忍好殺、事任惟時者任。二人承局,差點均平、更漏無失、糾舉必中者任。六人偏將軍別奏,一十二人偏將軍傔,六人副偏將軍別奏,十二人副偏將軍傔,八人虞候兼充子虞候,並忠勇、驍果、孝義、藝能者任。一人判官,主倉糧財帛出納,軍器刑書公平者任。二人軍典,明書記、謹厚者任。

 

  隊將篇 第二十九

  經曰:智者之使愚也,聾其耳,瞽其目,迷其心,任其力,然後用其命。如驅群羊,驅而往,驅而來,莫知所之。與之登高去其梯,入諸侯之境廢其梁。役之以事,勿告之以謀;語之以利,勿告之以害。則士可以得其心而主其身。如此,則死生聚散,聽之於我,是謂良將。

  一人隊將,經軍陣、習戰鬥、識進止者任。一人隊管、一人隊頭、二人副隊頭,主文書、酬功賞、知勞苦、明部分行列疏密,並責成於副隊頭,公直明曉者任。一人秉旗、二人副旗,並勇壯者任。一人枹鼓,主昏明發警、進退節制,氣勇志銳者任。一人吹角,主收軍退陣,謹守節制、懦怯忠謹者任。一人司兵,主五兵銳利、支分器仗,明解者任。一人司倉,主支分財帛、給付軍糧,清廉者任。一人承局,主雜供差,無人情、惡口舌者任。五人火長,主廚膳飯食、養病、守火、內衣、資椎採、戰陣不預,仁義者任。

 

  馬將篇 第三十

  經曰:夫戎馬,必安其處所,適其水草,節其飢飽;冬則溫廄,夏則涼廄;刻剔鬃毛,謹落蹄甲。狎其耳目,無令驚悚;習其驅馳,閑其進止,人馬相親。然後可使鞍勒,轡銜必先堅完,斷絕必補。凡馬不傷於末,必傷於始;不傷於飢,必傷於飽。日暮道遠,必數上下,寧勞於人,慎無勞馬。常令有餘,備敵覆我。能明此者,可以橫行八表。

  凡馬軍,人支兩匹。一軍征馬二萬五千匹,其無馬者,亦如五支,令以兩匹為率。一人征馬副大將,軍中擇善牧養者任。二人征馬總管副偏將,軍中擇善牧養者任。八人征馬子將軍,軍中擇明閑牧養者任。五十人征馬押官定見,軍中擇善牧養者任。五百人群頭善乘騎者任,一云百人群頭毉,亦群頭中擇取一千人馬子軍外差,又云五百人馬子毉馬在內。

 

  鑑人篇 第三十一

  經曰:凡人,觀其外,足知其內。七竅者,五臟之門戶。九候三停,定一尺之面;智愚勇怯,形一寸之眼。天倉金匱,以別其貴賤貧富。夫欲任將,先觀其貌,後知其心。

  神有餘法:容貌堂堂,精爽清徹,聲色不變,其志榮枯,不易其操,是謂神有餘。

  形有餘法:頭頂豐停,腹肚濃厚,鼻圓而直,口方而稜,頤額相臨,顴耳高聳,肉多而有餘,骨粗而不露,眉目明朗,手足紅鮮,望下而就高,比大而獨小,是謂形有餘。

  心有餘法:遏惡揚善,後己先人,無疾人以自賢,無危人以自安,好施陰德,常守忠信,豁達大度,不拘小節,是謂心有餘。

   鑑頭、目、鼻、口、舌、齒法:

  虎頭高視,富貴無比;犀頭崒嵂,富貴鬱鬱;象頭高廣,福祿居長;鹿頭側長,志氣雄強;龜頭郤縮,喉豐酒肉;獺頭橫闊,志氣豁達;駝頭蒙鴻,福祿千鍾;蛇頭平薄,財物寥落;駱頭尖銳,貧厄無計;兔頭蔑頡,志氣下劣;狗頭尖圓,泣淚漣漣。

  眉直頭昂,富貴吉昌;眉薄而晞,少信多欺;髮欲細密,鬚欲麄疏。

  眼目光彩明淨者,貴;眼鼻成就者,魂魄強美;眉目指瓜者,好施;眼鼻口小者,多虛少實;眼鼻口大者,有實無虛;眼中赤脈貫瞳子者,兵死。雞眼捲頭,不淫即偷;羊目直視,能殺妻子;豬目應瞪,刑禍相仍,亦主小貴;蜂目豺聲,常行安忍;螻蛄目,心難得;魚目,多厄;猴目,窮寒;鷹視狼顧,常懷嫉妒;牛頭虎視,富貴無比。

  鼻圓隆實,富貴終吉;鼻孔小縮,慳貪不足;蜣蜋鼻,少意智。野狐鬚,無信期;羖羊鬚,多狐疑。

  口如馬喙,心難信制;口如鳥嘴,窮寒客死;口如河海,富貴自在;唇如點朱,才學代無。

  舌紅且厚,神識自守;吐舌及鼻,有壽復貴。

  鋸齒食肉,平齒食菜,疏齒猛毅,密齒淳和,細齒長貧,名曰:鬼齒。

   鑑頷、耳、胸、背、手、肚、黑子、面形法:

  燕頷封侯,腮尖乏肉,意志不足。

  耳輪厚大鮮明者,貴而且壽;小薄者,賤而且夭。

  虎項圓粗,富貴有餘;鶴頂了了,財物乏少。頸[上分下鹿]短者,富貴;長細者,貧賤。

  胸背如龜,富貴巍巍;胸長而方,智勇無雙。

  手足尖濃,指密而厚者,富貴;手如雞足,智意褊促;手如豬蹄,智意昏迷;手如狙掌,勤勞伎倆。

  肚如乖壺,富貴有餘;牛腹貪婪,狗腹窮寒,蝦蟆腹懶,蜥蜴腹緩。

  凡人聲欲深且實,不欲淺而虛,遠而不散,近而不亡,淺而非壯,深而不藏,大而不濁,小而不彰,細而不亂,幽而能明,餘響澂徹,有若笙簧,宛轉流韻,能圓而長。虎聲將軍,馬聲驍勇。雄聲雌視者,虛偽人也;氣急而聲重者,真實人也。

  凡黑子欲得大而明生。隱處吉,露處凶。

  凡人面欲圓,胸欲方,上欲長,下欲短。

  凡人胸欲厚,背欲負五嶽、成四瀆好,頭高足厚,頸短臂長,似虎似龍,所謂行、住、坐、臥,飲食音聲,似非一處也。

   鑑頭骨、玉枕、額文法:

  腦頭高聳起,將軍。「□」(按:三弦月重疊狀)三關玉枕,萬戶侯近下將軍;「◎」車輪枕,封侯;「品」三星枕,封王;「□」(一上弦月狀)偃月枕,封三公;「□」四方枕,封侯;「□」(十字中空狀)十字枕,封二千石;「□」(酒壺橫躺狀)酒樽枕,二千石;三公「□」(丈字中空狀)上字枕,封侯;「○」圓枕,封侯。

  「□」(北字中空狀)額上有北字文,將軍;「□」(兩垂直并排線狀)額上有兩立文,二千石;「□」(四垂直并排線狀)眉間有四立文,封侯;「八」眉間有八字龍文,將軍;「□」(三上弦月線狀)眉間有三偃月文,封侯;「□」(下弦月狀)額上有覆月文,將軍;「八」眉上有文通髮,將軍;「土」眉間有土字文,封侯;「文」眉間有文字文者,兵死。

  凡人色,欲正不欲邪!白如凝脂,黑如傅漆,紫如爛椹,黃如蒸粟,赤如炎火,青如浴藍,皆三公、將、相也。

 

  相馬篇 第三十二

  經曰:相馬之法:先相頭耳:耳如撇竹,,眼如鳥目,麞脊、麟腹、虎胸,尾如垂帚。次相頭骨:稜角成就,前看、後看、側看,但見骨側狹,見皮薄露,鼻衡柱側,高低額欲伏,臺骨分明,分段俱起,視盼欲遠,精神體氣高爽。立蹄攢聚,行止循良,走驟輕躁,毛鬣輕潤,喘息均細,擎頭如鷹,龍頭高舉而遠望,淫視而遠聽,前看如雞鳴,後看如蹲虎,立如獅子,辟兵萬里,頷鼻中欲得受人拳,名曰:太倉。

  太倉寬易飼,胸臆欲闊,胸前三臺骨欲起,分段分明,鬣欲高,頭欲方,目欲大,而光脊欲強壯有力,腹脅欲張,四下欲長。耳欲緊小,小即耐勞。目大膽,大膽則不驚。鼻欲大,鼻大則肺大,肺大則能走。(月兼)欲小,小則易飼。肋欲得密,口欲上尖下方,舌欲薄長赤色如朱,齒欲齶瓣分明,牙欲去齒二寸,腹下欲廣且平方。牙欲白,則長壽,望之大,就之小,筋馬也。前視見目,傍視見腹,後視見肉,駿馬也。齒欲齊密,上下相當,上唇欲急,而方下唇欲緩而厚。口欲紅而有光,如穴中看火,千里馬也。臆間欲廣一尺以上,能久走,頭欲高,如剝兔龍顱,穴目平脊,大腹[月坒]肉多者,行千里;眼中紫縷貫瞳子者,五百里;上下徹者,千里。

  凡馬不問大小肥瘦,數肋有十二、十三,四百里;十四、十五,五百里。旋毛起腕膝上者,六百里;腹脊上者,五百里;項轅大者,三百里;目中有童人如並立並坐者,千里;羊鬚中生距如雞者,五百里耳。本下角長一二寸者,千里頭如渴鳥者,千里馬初生無毛,七日方得行者,千里;尿過前蹄一寸已上者,五百里;尿舉如一足大者,千里;腹下有逆毛者,千里;蘭孔中有筋皮及毛者,五百里;眼上孔是也,蹄青黑赤紅白,硬如蚌,有隴道成者,軟口叉吻頭厚者,硬口叉淺者,不能食眼下無伏蟲及骨者,咬人;目小多白,驚後足欲曲,腕耳中欲促,凡馬後爾;足白者,老馬駒;前兩足白者,小馬駒。

  馬有五勞卸鞍不(馬展)者,骨勞(馬展)而不起者,筋勞起而不振者,皮勞振而不噴者,氣勞噴而不尿者,血勞骨勞絆之卻行三十步,差。皮勞以手摩,兩鞍下汗出,差。氣勞長韁牽之行得尿者,差。血勞高繫,勿令頭低而食,差。馬口,春青色、夏赤色、秋白色、冬黑色,皆死,此名入口病也。

 

  誓眾軍令篇 第三十三

  經曰:陶唐氏,以人戒於國中,欲人強其命也。有虞氏,以農教戰漁獵簡習,故人體之。夏后氏,誓眾於軍中,欲人先其慮也。殷人,誓眾於軍門之外,欲人先意以待事也。周人,將交白刃而誓之,以致人意也。夏賞於朝,賞善也;殷戮於市,戮不善也。周賞於朝,戮於市,兼質文心也。夫人,以心定言,以言出令,故須振雄略、出勁辭、銳鐵石之心,凜風霜之氣,發揮號令,申明軍法。

「誓眾文」:

  某將軍某乙告爾六軍將吏士伍等。聖人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不庭。兼弱攻昧,取亂侮亡。今戎夷不庭式,干王命,皇帝授我斧鉞,肅將天威,有進死之榮,無退生之辱,用命賞于祖,不用命戮于社。軍無二令,將無二言,勉爾,乃誠,以從王事,無干典刑。

「軍令」:

  經曰:師眾,以順為武,有死無犯為恭,故穰苴斬莊賈,魏絳戮楊干,而名聞諸侯,威震鄰國。令之不行,不可以稱兵。三令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申明而不如法者,將之過也。先甲三日,懸令於軍門,付之軍正,使執本宣於六軍之眾。有犯命者,命軍正准令按理而後行刑,使六軍知禁而不敢違也。

  一漏軍事者,斬;漏泄軍中陰謀及告事者,皆死。

  一背軍走者,斬;在道及營臨陣同。

  一不戰而降敵者,斬;背順歸逆同。

  一不當日時後期者,斬;詐事會戰同。阻雨雪水火不坐。

  一與敵人私交通者,斬;籍沒其家言語書疏同。

  一失主將者,斬;隨從則不坐。

  一失旌旗節鉞者,連隊斬;與敵人所取同。

  一臨難不相救者,斬;為敵所急不相救者同。

  一誑惑訛言妄說陰陽卜筮者,斬;妄說鬼神災祥,以動眾者同。

  一無故驚軍者,斬;呼呌奔走妄言煙塵者同。

  一遺棄五兵軍裝者,斬;不謹固檢察者同。

  一自相竊盜者,斬;不計多少。

  一將吏守職不平藏情相容者,斬;理事曲法者同。

  一以強凌弱,樗蒲忿爭,酗酒喧競,惡罵無禮,於理不順者,斬;因公宴集醉者,不坐。

  一軍中奔走軍馬者,斬;將軍已下,並步入營乘騎者同。

  一破敵先擄掠者,斬;入敵境亦同。

  一更鋪失候犯夜失號擅宿他火者,斬;恐奸得計。

  一守圍不固者,斬;罪一火主吏。

  一不伏差遣及主吏役使不平者,斬;有私及強梁者同。

  一侵欺百姓姦居人子女及將婦人入營者,斬;恐傷人軍中,慎子女氣。

  一違將軍一時一命皆斬。

 

  關塞四夷篇 第三十四

  經曰:關塞者,地之要害也。設險守固,所以乖蠻隔夷,內諸夏而外夷狄,尊衣冠禮樂之國,卑氈裘毳服之長,是以荒要侯甸從此別矣。

  關內道自京西出塞門鎮,經朔方節度,去西京一千三百五十里,去東京二千里,關五原塞表,匈奴之故地,以渾邪部落為皋蘭都督府,斛律部落為高關州,渾蔔焦部落為浚稽州,魯麗塞下置六胡州,黨項十四拓拔舍利僕固野剎桑乾節子等,部落牧其原野。

  黃河北道安北舊去西京五千二百里,西京六千六百里。今移在永清去西京二千七百里,東京三千四百里,關大漠以北回紇部落為瀚海都督府,多覽部落為燕然都督府,思結部落為盧山都督府,同羅拔拽古部落為幽陵都督府,同羅部落為龜林都督府,匐利羽為稽田州,奚結部落為雞鹿州,道歷陰山、羊那山、龍門山、牛頭山、鐵勒山、北庭山、真檀山、木刺山、諾真山,涉黑沙道入十姓部故居地。

  河東道自京西東出蒲律關,經太原,抵河東節度,去西京二千七十五里,去東京一千六百四十五里。關榆林塞北,以頡利左渠故地置定襄都督府,管等六州。以右渠地置雲中都督府,管阿史那等五州。道歷三川口,入三山母谷,道通室韋大落泊,東入奚,西入默啜故地。

  隴右道自西京出大鎮關,經隴西節度,去西京一千四百里,去東京一千二百七十五里。南出關黨項雜置據業鱗可等四十州,分隸緣邊等諸州,西距吐番,去西京一萬二千里,北去鳳林關,度黃河西南,入鬱標、柳谷、彰豪、清海、大非海、鳥海、小非海、星海、泊悅海、萬海、曰海、魚海,入吐番。

  河西道自京西西北出蕭關、金城關,自河西節度,去西京二千一十里,去東京二千八百十一里,北海、抵日亭海、彌娥山、獨洛河道,入九姓十箭三屈故居地。

  北庭道自北京西出,經河西節度,出玉門關,涉河關菖蒲海,東出高昌,故地置西州,以突厥處密部落為瑤池都督府,以雜種故胡地部落為庭州、為北庭都護,去西京一千七百五十六里,去東京六千八百七十六里,北抵播塞厥海、長海、關海、曲地,以突結骨部落置堅昆都督府,管拘勃都督府,為燭龍州,北抵瀚海,去西京二萬餘里。

  安西道自西京出涉交河,出鐵門關,至安西節度,去西京八千五十里,去東京八千八百五十里,路入疏勒、鄢耆、碎葉、于闐、黑海、雪海、大宛、月支、康居、大夏、奄蔡、黎軒、條支、烏孫等國。劍南道自東京西南出大散關,經甘亭關、百牢關,越劍門關、松嶺關,至劍南節度,去西京二千三百七十里,去東京三千二四十六里,出蠶涯關,過筰道雜羌六十四州,分列山谷路,入吐蕃,南出邛僰,開通越巂,度瀘河、雲南關,西南徼外雜蠻置冉蒙弄覽六十州路,入甘河、夜郎、滇池、身毒、五天竺國,去西京三萬五千里。

  范陽道自西京出潼關,至范陽節度,去西京二千五百二十里,去東京一千六百八十六里,北去居庸關、盧龍塞、關外東胡故地,以契丹蕃長置山察都督府,回紇五部落分為五州,以白霫部落為居延州,黑霫部落為寘顏州,北至烏羅渾,去西京一萬五千里。

  平盧道自西京經范陽節度東,至榆林關,至平盧節度,去西京二千七百里,去東京三千里,抵安東,渡遼水路,接奚、契丹、室韋、勃海、靺鞨、高麗、黑水。

  嶺南道自西京南出藍田關,涉漢江,越大瘐嶺,經南海節度,去西京五千六百里,去東京四千二百七十里,路入銅柱、林邑、九真、日南、高真臘、銅勒、交趾等國。

  河南道自西京出潼關,經東萊節度,去西京二千七百六十里,去東京一千八百五十三里。東涉滄海距熊律都督府、北濟國,又東抵雞林都督府、新羅國,又東南經利磨國,屬羅涉海,達倭國一名日本,其海行不計里數。